优等的心,不必华丽,但必定坚固。——题记
我曾见过向日葵,那种一大片一大片与阳光相呼应的灿烂,便使我想起了母亲。
母亲在长安长大。小时候,我总是轻轻踮起脚尖,仔细地端详着母亲如水彩画一般的影像。她眯着眼,嘴角毫不掩饰地向上扬起,眼神儿里倒映着阳光与整个北京城,好似安河桥下清澈的水。母亲年轻的面庞如同花园里竞相开放的向日葵。照片右下角便有一行小字:“心若向阳,何惧悲伤。”那是母亲“北漂”时到京城念大学时写的,如今早已泛黄。如同当时思念家乡的苦楚,随母亲的笑颜消逝了。
那年冬天,母亲回乡,漫天大雪如棉花糖一般覆盖在长安的大街小巷,映衬出冬日的暖阳。母亲拉着我,走进一条古巷。巷子很深,转角处,一个老人坐在矮凳上,戴着老花镜,低头修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;雪地里一个收音机,正放着周璇的老歌。一只猫,卧着听。
母亲上前去,轻声在她耳边问好。她用颤抖的手摘下眼镜,眯起眼,咧开嘴,露出一排快掉光的牙齿,眼里满是慈爱:“妹子,你咋来了?”母亲边微笑边递给奶奶一盒饺子:“还是热的。奶奶过年要吃饺子。”
盒中晶莹的`饺子一个个乖乖地躺在里面,白气腾腾地向上飞旋,直至与干冷的空气交织、融合。太阳对准仅容一人行走的窄巷射出一道曲折的光线,割开斑驳的屋影。奶奶眼睛里却全是笑。母亲笑容依旧,如一大捧如火的向日葵,在寒冷的冬夜里燃烧,给予一个苍老易逝的灵魂穿越时空的感动。
后来,母亲与我说起窄巷奶奶的故事,她是母亲儿时的“忘年玩伴”。直至现在,母亲还留着奶奶手纺的老旧式围巾。守住奶奶,也便守住了那段岁月。
再后来,母亲很少回乡,父亲身体也不好,一年需住院好几次。多少次,她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哭泣;多少次,她从睡梦中惊醒,只因听见父亲的一声咳嗽……但她从不在我面前落泪。世态炎凉,却要一个人默默承受,她是否也意识到了世事变迁,岁月易逝的无奈?可时光却使细纹匆匆爬上她的眼角,阳光投在她的面庞,却已无奈地印出一片阴影。见到她,我才相信,有些笑容背后是咬紧牙关的灵魂。
可几天前,我无意间看到母亲的日记:“从今天起做一个快乐的人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。”何其幸运,她还是那个母亲,还是那个在北京念书时风华正茂的母亲,还是那个不顾自己,却尽一切能力温暖他人的母亲。因为优等的心,不必华丽,却必定坚固。朦胧间,我仿佛又看见了向日葵承倒着阳光,在风中摇曳,走过多少年,温柔多少年。
心永远向阳,将悲伤留给自己,快乐留给世界。这是一种修养,也是母亲给我的饱含爱意的礼物。